发生在苏轼43岁时的「乌台诗案」,是影响他一生非常重要的一场事件,高中课本作者或介绍苏轼生平传记的文字,必定会介绍到这段历史,苏轼从这场几罹于死的大案中死里逃生,贬谪黄州担任团练副史,人生体悟及作品风格都有了新转折,里面牵涉的文人包括苏辙、王安石、曾巩、司马光、黄庭坚等,也是中国文学史学上赫赫有名的人物,为了便于同学了解乌台诗案的经过,编者参考维基百科及网路上相关资料,重新将这个历史事件重新改写,提供同学们参考。
北宋最大规模的文字狱──乌台诗案
什么是乌台?所谓「乌台」(「乌台」),官署名,即「御史台」,其官员为御史大夫、御史中丞、佥都御史、监察御史(巡按),负责纠察、弹劾官员、肃正纲纪,因汉代御史府内遍植柏树,故又称「柏台」,而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筑巢,故称「乌台」。御史台是中国古代一种官署名,始于秦朝,位列三公之一。秦汉以御史负责监察事务。御史所居官署称「兰台」。历代沿置,是中央行政监察司法机关,负责纠察弹劾百官。唐朝贞观之前,御史台仅仅风闻奏事,没有司法权力。之后凡遇重大案件,御史台、刑部、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理,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、拟定判词,刑部负责覆核,同时报御史台监审。御史台以御史大夫为主官,御史中丞副之。历代基本上沿用此制度而略作调整。明代废御史台,改设都察院,清朝沿之。今日五权宪政之监察院,即为古时御史制度的遗留。
乌台诗案
乌台(台)诗案,发生于宋神宗元丰二年(公元年)(编按:按理宋神宗在位时,不可能有「神宗」庙号,其生前仅有年号,神宗一词应出现于其死后,但为便于说明,保留神宗一词),为苏轼政治生涯的一次重大转折,因苏轼为四川眉山人,故又称其为「眉山诗案」,乌台诗案实为见诸北宋历史记载的一次大规模文字狱。乌台诗案发生时,苏轼年43岁,这个案件最先是在御史台(乌台)受审,而称之为「诗案」则主要是因苏轼写诗而得祸,实际上除了诗歌之外,此案也涉及苏轼写的文章、与友人相互的书信。
背景起因
北宋因政治腐败、因循守旧,到了北宋中叶已出现国家财政危机和国防危机。早在宋神宗的祖父宋仁宗时,朝廷已有范仲淹推动的庆历新政,但最后仍无疾而终。到了宋神宗熙宁年间,在神宗支持下,王安石发动为求富国强兵的变法运动,规模比庆历新政,史称「熙宁变法」,因前期主要推动者为王安石,故又称「王安石变法」。
当时支持变法者被称之为「元丰党人」(编按:元丰为宋神宗年号),反对变法者被称之为「元佑党人」(编按:元佑为神宗之子宋哲宗年号)。神宗变法时旧党被废,苏轼乌台诗案即发生于此时。神宗死后,哲宗嗣位,高太皇太后主政,新法尽废,王安石被罢,退居金陵,太皇太后死后,哲宗亲政,随即再度废除旧法,恢复神宗新法,王安石已不再掌握朝政,但从此宋朝新旧党争的泥沼,不能自拔。
苏轼初登仕途,便面临王安石变法,他早在科举应制时,就已经在策文中表露过变法图强的思想,但是他的变法策略与王安石大相径庭(编按:苏轼与王安石两人都心怀天下苍生,但王安石主张快刀斩乱麻,苏轼主张渐进改良
)。在耳闻目睹变法产生的弊端之后,他二次上书神宗,表达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一些意见,王安石也屡次在神宗面前排挤苏轼,打压苏轼的仕途。苏轼觉得已经在朝廷无法立足,于是申请外任,改任杭州通判。在通判与之后的密州、徐州、湖州知州任上,他目睹新法执行过程中的诸多流弊,他心中充斥着对变法派新进们轻率的不满,便将这些不满行诸笔端。苏轼又多次上书皇帝,陈说利害,但未蒙采纳,任职地方以来的讽喻诗,又是泥牛入海,苏轼最终在〈湖州谢上表〉中,公开明确表达自己不与当朝新贵合作的态度,表达对新法「生事」的不满,而这次上书,也成为了「乌台诗案」的直接导火线。
经过始末
最先把苏轼作诗讽剌新法举报给朝廷的,是他的朋友沈括(编按:《梦溪笔谈》作者)。熙宁六年(),沈括以检正中书刑房公事的身份,到浙江巡查新法实行的情况,看到苏轼的诗稿,认为涉嫌诽谤朝政,便上呈神宗,但沈括的意见当时并未特别受重视。到了神宗元丰二年(),苏轼由徐州移知湖州,于四月二十日到任,苏轼向皇帝进〈湖州谢上表〉,本来这只是例行公事,说明自己已到湖州上任,感谢皇上对自己的信任,自己必定会兢兢业业、努力工作之类的话,没想到结尾的时候没忍住,发了几句牢骚,表达自己对朝廷推行新法的不满。这一发牢骚不要紧,没成想竟惹出大祸来。
〈湖州谢上表〉文中称:「知其愚不适时,难以追陪新进;察其老不生事,或能牧养小民。」(句中「其」为自称,他以自己同「新进」相对,说自己不「生事」,就是暗示「新进」人物「生事」。译文:我知道我无能不合时宜,无法交陪朝廷的新贵;我知道我已老到不能做些变法之事,或许只能做些照顾百姓的事而已。)李定等人以为「生事」是针对熙宁变法,「新进」则针对因变法而被擢用的官员,御史台官员搬出苏轼以前所写「托事以讽」的诗文,群起攻击陷害。
古代文人因为客观环境使然,总是习惯于在谴词造句上表现得十分微妙,而读者也养成一种习惯,本能地寻求字里行间的含义。御史台里的「新进」们,摘引「新进」、「生事」等语上奏,给苏轼扣上「愚弄朝廷,妄自尊大」的帽子,明明是苏轼在讽刺他们,而他们反说苏轼愚弄朝廷。偷梁换柱正是小人们的惯技,文章诗句经过断章取义后,小人用这些曲解后的文字作为理由,借新法谋私利,作为打击异己的一个工具。王安石变法期间,保守派和变法派斗争激烈,两派领袖分别是两位丞相司马光和王安石,因前者给后者的长信中有「生事」二字,于是「生事」成了攻击变法的习惯用语;「新进」则是苏轼对王安石引荐的新人的贬称,他曾在〈上神宗皇帝〉书里说王安石「招来新进勇锐之人,以图一切速成之效」,结果是「近来朴拙之人愈少,而巧进之士益多」。后来正是曾拥护过王安石的「巧进之士」吕惠卿,把王安石出卖,使其罢相。朝廷的公报固定按期出刊,相当于现在的官方报纸,苏轼〈湖州谢上表〉的文字照例引人注意。这次谢恩上表,文中用语暗藏讥刺,使那些「新进」成了文人心目中的笑柄,他们恼羞成怒之下,必然对苏轼进行报复。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李定(编按:王安石学生)、何正臣、舒亶(音ㄉㄢˇ)、李宜之等四人联名上表向皇帝递状弹劾,他们历数苏轼的罪行,诬加重罪,欲置其于死地。
李定曾因不服母丧,受苏轼讥讽「不孝」。李定借机报复前隙,说苏轼「讪上」,指责苏轼有四大可废之罪,说明为什么应当处苏轼极刑,他说:「苏轼初无学术,滥得时名,偶中异科,遂叨儒馆。」接着说苏轼急于获得高位,在心中不满之下,乃讥讪权要。再次,皇帝对他宽容已久,冀其改过自新,但是苏轼拒不从命。最后的理由是,虽然苏轼所写诗之荒谬浅薄,但对全国影响甚大。
监察御史舒亶,经过数月潜心钻研,也找了几首苏轼的诗,上奏弹劾咬定苏轼「大不恭」,指其心怀不轨,讥讽神宗推行的青苗法、助役法、明法科、兴水利、盐禁等政策。何正臣指其「愚弄朝廷,妄自尊大」,又以苏轼动辄归咎新法,要求朝廷明正刑赏。他们指苏轼在〈次韵答章傅道见赠〉诗中的两个用典,即「梁窦专朝」与「燕蝠争晨昏」。「梁窦之比」就苏轼解释,仅仅是讽刺当今权臣当道以而自己性格顽劣,不能比得上马融、班固,但是御史们认为这暗讽当今圣上不明,对神宗皇帝大不敬。「燕蝠争晨昏」则是当时苏轼的一位好友苏舜举用,来讽刺转运副使王庭老的一则故事,苏轼当时以之和诗相赠,被认为是指桑骂槐,暗喻圣上不理朝政,权臣摄事。
御史从大量诗文中搜集的证据越来越多,断章取义下,认定有很多诗文都是在讥讽朝廷,加上苏轼的影响力很大,这样造成的影响对新法难以预估。宋神宗闻讯异常愤怒,批示立刻拘捕苏轼。虽然群小都要苏轼死,但神宗皇帝并不愿立刻杀他,只同意先拘捕他,而且不同意苏轼在进京途中关入监狱过夜。
七月二十八日,太常博士皇甫遵携吏卒急驰湖州,前往逮捕苏轼。
此时苏轼的友人驸马王诜听到这个消息,赶紧派人给苏辙送信,苏辙得知立刻派人去转告苏轼,此时皇甫遵也同时出发,但苏辙的人先到,苏轼知道消息立即请假,由通判代行太守之职。
皇甫遵抵达湖州时,苏轼不敢出来,通判说躲避朝廷使者也无济于事,最好还是依礼迎接,且应以正式官服出现,于是苏轼穿上官衣官靴,亲见皇甫遵。
苏轼首先说话:「臣知多方开罪朝廷,必属死罪无疑。死不足惜,但请容臣归与家人一别。」
皇甫遵淡然道:「此事并不如此严重。」命士兵打开公文一看,原来只是份普通公文,免去苏轼的太守官位传唤进京而已,要苏轼立即启程。苏轼归返家中见全家大哭。苏轼笑着说了一个故事来安慰他们:「宋真宗时代,皇帝要在林泉之间访求真正大儒。有人推荐杨朴出来。杨朴实在不愿意,但是仍然在护卫之下启程前往京师,晋见皇帝。皇帝问道:『我听说你会作诗?』杨朴答道:『臣不会。』他想掩藏自己的才学,不愿作官。皇帝又问:『朋友们送你时,赠给你几首诗没有?』杨朴回答道:『没有,只有拙荆作了一首。』皇帝又问:『是什么诗,可以告诉我吗?』于是杨朴把临行时妻子做的诗念出来:『更休落魄贪酒杯,且莫猖狂爱咏诗。今日捉将官里去,这回断送老头皮。』」家人听了故事,心里才稍感安慰。
湖州太守官衙里的人全都吓得手足无措,个个躲躲藏藏,只有王氏兄弟和陈师锡设酒筵饯别。但湖州老百姓都出来看太守启程,老百姓都泪如雨下。
苏轼被捕后押赴京城,
「拉一太守如缚犬鸡」
,狼狈可想而知。他自料此行必死,身上也暗藏金丹意图自尽,
途经扬州江面和太湖时,都想跳水自杀,
几经挣扎,二度企图自杀终未成功。
他不知道要判什么罪,并且怕他的案子会牵连许多故人朋友,给弟弟招来麻烦,只能暂时打消此念。他写信给苏辙预先交代自己身后之事,苏轼之弟苏辙先托人协助安置苏轼家属,长子苏迈则随途照顾。押解途上,苏轼与苏迈约定,如有凶多吉少,则于餐饭中送鱼至牢狱,以为暗号。
而家人受到苏轼被押的惊吓,连夜烧掉他大多数与友人的通信手稿,以免留下祸患。果不其然,当家人来到安徽,御史台已经派人搜查他们的行李,翻找苏轼的诗、书信和文件,后来苏轼发现自己的手稿残存者不过三分之一。
八月十八日,苏轼下御史台监狱。二十日,被正式提讯审问,由御史中臣李定会合谏官张操等人轮番审讯,逼迫苏轼对语涉讥讽的诗文作出交代。
苏轼先报上年龄,世系,籍贯,科举考中的年月,再叙历任的官职和有他推荐为官的人。他说,自为官始,他曾有两次记过记录。依次是任凤祥通判时,因与上官不和而未出席秋季官方仪典,被罚红铜八斤。另一次是在杭州任内,因小吏挪用公款,他未报呈,也被罚红铜八斤。此外,别无不良记录,审案御史无法找到理由将他定罪。经过不断提讯,苏轼承认,他游杭州所作的〈山村五绝〉里讽刺新法中的「青苗法」,也有的是讽刺盐法。除此之外,其余文字均与时事无关。到二十二日,御史台审问他各诗作品字句的用意,这些羁押审判的日子,苏轼陆续承认自己诗中对朝廷推行新法的讥讽。到九月份,御史台已从四面八方抄获苏轼寄赠他人的大量诗词。有一百多首在审问时呈阅,有三十九人受到牵连,其中官位最高的是保守派为首司马光也在其中。王安石罢相的次年,苏轼寄赠司马光一首〈独乐园〉诗,为司马光重登相位大造舆论。御史台说这诗讽刺新法,苏轼供认不讳。御史台依平日书信诗文往来,后续又牵连出一大批当朝官员七十余人。虽然「罪名成立」,但当时新法已废,凭此罪名不能判重刑,于是御史台又搜找其他罗织入罪的理由。找了痛斥「新进」的〈和韵答黄庭坚二首〉,抨击「生事」的〈汤村开运河,雨中督役〉诗。前者是与黄庭坚唱和,后者寄赠好友王诜。长于诗画的文人王巩,娶老臣张方平之女为妻,与苏轼意气相投,两人私交甚好,根据王巩《甲申杂记》记载,带头诬陷、调查、审问苏东坡的李定,整日得意洋洋,有次与满朝官员一起在崇政殿的殿门外等候早朝时,他向百官叙述审问苏东坡的情况,他说:「苏东坡真是个奇才,一二十年前的诗文,审问起来都记得清清楚楚!」他本以为,对这么一个轰传朝野的大案,一定会有不少官员感兴趣,但奇怪的是,他说了这番引逗别人提问的话题之后,当场没有一个人搭腔,没有一个人提问,崇政殿外一片静默。李定有点慌神,于是故意作感慨状,叹息了几声,回应他的仍是一片静默。这些赠与黄庭坚、王诜等人的诗文,一时成为轰动朝野的新闻,舒亶等人趁机落井下石,怂恿副相王珪检举苏轼的诗。
宰相王珪是一个跋扈和虚伪的老人,他凭着资格和地位,自认为文章天下第一,常常自我感觉良好。如今一个后起之秀苏轼名震文坛,他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打压。有次他对皇帝说:「苏东坡对皇上确实有二心。」皇帝问:「何以见得?」他举出苏东坡一首写桧树的诗中有「蛰龙」二字为证,皇帝不解,说:「诗人写桧树,和我有什么关系?」他说:「写到了龙还不是写皇帝吗?」皇帝倒是头脑清醒,反驳道:「未必,人家叫诸葛亮还叫卧龙呢!」几缕白发有时能够冒充师长、掩饰邪恶,却欺骗不了历史。历史最终也没有因为王珪年龄较高,把他的名字排列在苏东坡的前面。这些对苏轼的指控,有的十分牵强,苏轼对大部分指控都坦承不讳,承认在诗中批评新政。这些充满不同解读可能的冷嘲暗讽,无疑会激怒御史台的众多小人,加上他们本就是来迫害苏轼的,所以苏轼在狱中日子不会太好过。
苏轼对于自己被关进牢房莫名其妙,他平时豪爽不羁,文章传诵天下,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对朝廷不敬的意思,苏轼明白其实他写了什么东西根本没人注意,他不过是朝廷激烈的党争的牺牲品,是有人故意想置他于死地,所以才编出这个理由,想到这里苏轼竟然慢慢平静下来。
苏轼关押在大牢,不知外面讯息,在狱中审讯者常对他通宵辱骂,苏轼承受巨大精神压力有。狱卒梁成是个好人,平时素来敬重苏轼的学问人品,对苏轼十分客气,处处给予照顾,每天还弄来热水,让苏轼暖暖脚掌。有一次,苏轼儿子苏迈要离开京筹钱,把送饭的事交给朋友,但一时忘了告诉朋友父子之间有约定,要用饭菜传递消息:如果皇上不杀他,送饭只送蔬菜和肉食,若有坏消息而凶多吉少,就改送鱼去而不不送肉菜。碰巧的是这位朋友一时不察,在饭菜中送了一条鱼去。苏轼大惊之下以为将死,就写了两首绝命诗〈狱中寄子由〉,向弟弟苏辙诀别:
予以事系御史台狱,狱吏稍见侵,自度不能堪,死狱中,不得一别子由,故和二诗授狱卒梁成,以遗子由,二首。
(译文:我因乌台诗案一事被关押御史台牢狱中,狱吏对我颇为侵凌侮慢,料想不堪忍受,将死在牢里,不得不向弟弟你告别,我写下二首绝命诗,交由狱卒梁成转交你,共二首。)
圣主如天万物春,小臣愚暗自亡身。百年未满先偿债,十口无归更累人。是处青山可埋骨,他年夜雨独伤神。与君世世为兄弟,又结来生未了因。
(苏轼.狱中寄子由.其一)
(译文:圣明的皇帝恩泽如天,世间万物都能感受到恩泽。如今我自取灭亡,全是因为自身的愚钝。我还没到老年就要死了,没有安排好十口家人的生活,以后还要拖累你来照顾我的家人。我死以后,不论哪里的青山都可以安葬,以后每逢夜雨,想起我们曾经的约定,让你只能独自伤心。希望我们生生世世都是兄弟,来生再次结下兄弟情谊。)
又说:柏台霜气夜凄凄,风动琅珰月向低。梦绕云山心似鹿,魂惊汤火命如鸡。眼中犀角真吾子,身后牛衣愧老妻。百岁神游定何处,桐乡知葬浙江西。
狱中寄子由.其二)
(译文:夜晚的御史台牢狱霜气寒冷袭人,月下只有风吹动铁链,发出琅当声响。每每梦中见到四川家乡,总是心跳不安如同受惊的小鹿,一想到像待宰的鸡只即将受刑,不免就胆战心惊。希望儿子们才能平平,安享富贵,别像他们的父亲锋芒毕露(另译:儿子仪表出众而心中欢喜),但想到家境贫寒,更觉愧对妻子。)
诗序交代了自己入狱的原因,当然也写出这是死狱,饱受侵凌,命在旦夕,不得不向弟弟诀别,写完后心想
狱卒梁成可靠,就把这两首诗托付给他,请他在自己不测之后,转交给弟弟苏辙。
在这种生死危急关头,苏东坡第一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弟弟苏辙,苏辙不仅仅是苏东坡的弟弟,更是人生的知己。苏东坡写了两首诗给弟弟,其一表达对弟弟深深的思念,其二表达对妻儿的不舍,两首诗还有一个共同之点,就是苏东坡在向家人告别,诀别时的悲哀和人生遭遇的悲哀在诗的字里行间均有体现。两首诗中最悲凉之句莫过于「柏台霜气夜凄凄,风动琅挡月向低。梦绕云山心似鹿,魂飞汤火命如鸡。」柏台就是乌台,也即御史台,苏东坡被囚禁于此,秋冬时节,寒冷刺骨,月色凄凄,如此环境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,如此心力交瘁的苏东坡,犹如受惊的小鹿四处乱撞,甚至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命运不如一只鸡。
十月十五日,御史台申报苏轼诗案的审理结果,其中辑集苏轼数万字的交代材料,清查收藏苏轼讥讽文字的人物名单,被牵连者计有司马光、范镇、张方平、王诜、苏辙、黄庭坚等二十九位大臣名士(编按:乌台诗案发生时,欧阳修已过世七年,苏洵已过世十三年,范仲淹已过世二十七年)。就在苏轼被关押在牢房准备接受审判的时候,关于怎样处置苏轼,神宗也很为难,拿不定主意。皇帝他欣赏苏轼的文采,不想判处他死刑,加上北宋开国皇帝宋太祖当年早有誓约,士大夫如果不是犯了叛国谋逆之罪,不能判处死刑,朝廷上下因为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。李定、舒舒亶、王珪等人欲置苏轼于死地而后快,神宗一时也举棋不定,
一方面,苏轼罪名成立,按理说应当把苏轼斩首示众。另一方面,宋太祖立下家法不杀大臣,神宗也欣赏苏轼的文学才华。但是,李定、舒亶、王珪这些苏轼的政敌,一心想置苏轼于死地的大臣,还在拼命劝谏神宗杀了苏轼,李定等人利用了神宗想维护自己权威的心理,诬告苏轼诽谤皇帝,煽动民众反对新法,意欲让神宗便拿苏轼开刀,杀一儆百。
就在苏轼陷入生死交关的危机之时,昔日的「保守派」好友,众人为求自保避免受牵连,竟然无一人出言相救。
上图:拯救苏轼一命的曹太皇太后(局部)(宋仁宗后像,台北故宫博物院藏)
眼看着苏轼即将被斩首示众,苏轼之弟苏辙再也按捺不住,他力挽狂澜,上书神宗陈情,请求自己愿意贬官降职,想以此赎免兄长之罪,换取兄长之命。
但另一方面,还是有少数正直人士也仗义相救,这些幕前幕后相救苏轼的人,在挽回苏轼一命的贡献上功不可没。
元老重臣张方平、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、与王安石是亲戚的宰相吴充,都曾先后挺身而出,搭救苏轼。宰相吴充为苏轼请命,他对神宗说:
连曹操那么猜忌的人,都能容得下辱骂自己的祢衡,陛下为什么容不得苏轼一个人?
王安礼也对宋神宗说:
自古大度之君,不以语言摘人,陛下若处死苏轼,后世将会骂陛下不能容得下人才。
救了苏轼一命的关键人物,则是曹太皇太后(编按:宋仁宗后,神宗祖母)。病重中的太皇太后对孙儿神宗皇帝求情说:
仁宗皇帝(编按:神宗祖父)在位时曾说过,苏轼、苏辙二兄弟是做宰相的材料,就留给后世儿孙们来用吧;如今你却要处死苏轼,这样对得起祖父当年的惜才爱才之意吗?
太皇太后病重,神宗希望大赦天下以为祖母祈福,太皇太后说:「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留下苏轼一命,便已足够。更以放苏轼为最后的要求。
甚至,连熙宁变法最初的改革派领袖,当时已经罢相退居金陵的王安石也上书给神宗说:「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?」昔日针锋相对的头号政敌,也主张对苏轼网开一面。或许政治上苏轼、王安石各持不同意见,但私下对彼此的才能却能认可仰慕,不愿为了政治上的斗争,而让私下友情成为牺牲品。而往日苏轼眼中的「奸邪小人」、「新进人士」竟然也纷纷跳下来,力劝神宗饶了苏轼一命,新党改革派章惇为了营救苏轼,也不惜与欲除去苏轼而后快的宰相王珪翻脸。
不久,太皇太后逝世,御史台的小人们更加积极行动,他们准备把反对新法者一网打尽。李定奏上一本,要求太后国丧时不应加恩赦免涉案人员,舒亶更狠,他奏请将司马光、范镇、张方平、李常和苏轼另外五个朋友一律处死。
上图:拯救苏轼的曹太皇太后(局部)(宋仁宗后像,台北故宫博物院藏)
事件结果
御史李定还是坚持苏轼当杀,宰相吴充则坚持不能杀。神宗感到若处死苏轼,在舆论清议上对自己并没有好处,加上祖宗不杀大臣家法、大臣文士劝谏,连苏事政敌王安石也求情,太皇太后去世而按例应大赦天下,于是态度上转而倾向于从宽处分。又相传苏东坡能够逃过这一劫,还因为神宗读到苏轼在狱中所写下的两首绝命诗,诗中流露出来的悲哀深深的感动神宗,心有不忍,于是神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,对苏东坡从轻发落。
神宗最后决定:乌台诗案
苏轼逃过一劫,终免一死。苏轼十二月二十九日出狱,囚于狱中达一百三十天。
乌台诗案牵连一大批官员,
受到牵连的人中,三个人的处罚较重:驸马王诜因泄露机密给苏轼,而且时常与他交往,调查时不及时交出苏轼的诗文,被削除一切官爵。其次是王巩,被御史附带处置,发配西北,是所有被牵连的人中惩罚最重、被贬绌的最远的一个人。第三个是苏辙,他曾奏请朝廷赦免兄长,愿意纳还一切官位来为兄长赎罪,他并没有收到什么严重的毁谤诗,但由于家族连带关系,仍遭受降职处分,
贬调到高安,任江西筠州酒监。其他平日与苏轼往来者,如曾巩、李清臣、张方平、黄庭坚、范镇、司马光等29人亦遭处分,他们大多反对过王安石及其变法。张方平和范镇罚红铜三十斤,司马光其余各罚红铜二十斤。
乌台诗案于元丰二年十二月,一场腥风血雨终告平息,前后历经约五个月时间。死罪虽免,但活罪仍难逃,隔年苏轼改授「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,充黄州团练副使,本州安置」。团练副使是闲职,无权签署公文,不准擅离该地区,苏轼实质上是被贬黄州软禁但这样的结果,李定等人自是大失所望。
经历「乌台诗案」后,苏轼的心境变了,作品的风格也发生细微的变化,死里重生的他,从此看到了更多以往生命里不曾看到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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